人文歷史記錄片《三門讀海》之三:海之殤
在沒有圍墾之前,三門縣的蛇蟠鄉(xiāng),只是三門灣被稱為蛇蟠島的兩座小島。
蛇蟠島原名龍蟠島,不知哪一朝的皇帝,覺得小島而稱龍蟠,實在有損真龍?zhí)熳拥耐䥽溃瑢⑺麨樯唧磵u。
蛇蟠島盛產(chǎn)的石材,是雕刻石窗、石柱難得的材質(zhì)。建造南宋皇城時所用的石材,就是在這里采出之后,從海路直運杭州。
采石匠人經(jīng)年的開采,給蛇蟠島留下了這些相連的石洞,蛇蟠島因此又稱千洞島。
采石留下的這些巖洞,在三門灣的海域聚集起了一群東海蛟龍。
他們“酒壺懸日月,鋼刀論原則”,一次次地掀翻了真龍?zhí)熳拥凝埻ァ?
有人稱他們?yōu)楹1I,也有人認為他們是商人,還有人甚至認為他們就是倭寇。
三門灣的百姓對于他們的稱呼,有一個特殊的詞匯,“綠(音讀“路”)客”,他們既是綠林的豪杰,又是離鄉(xiāng)別土,來到大海的客人。
他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群體?在三門灣的這一方海域,他們又掀起了怎樣的波濤?
出片名
海之殤
——三門讀海之三
三門縣沿赤鄉(xiāng)的這個沿海工業(yè)城,曾經(jīng)是浙江省最大的國有鹽場。
三門灣的鹽業(yè)生產(chǎn)歷史久遠,宋朝時就有長亭、杜瀆鹽場。到了明朝天啟年間,三門灣沿岸的鹽田發(fā)展到了兩萬五千余畝,而鹽廠達到了兩千六百多家。
“環(huán)港皆團灶,居民盡煎鹽”。
“灶煙未滅釜未干,門外催征急風火”。
鹽事利大,鹽政嚴苛,三門灣的鹽民,在巡檢司等緝私關(guān)卡的嚴防死守中,煎熬了八百余年。
公元1348年的冬天,在三門灣浮海販鹽的隊伍里,臺州黃巖的販鹽人方國珍,撂下了鹽擔,走向了三門灣。
如同“以船為車,以楫為馬”的古越先民一樣,他要在三門灣的濤走浪飛之間,書寫自己的命運。
在他走向三門灣的九百四十多年前,一個叫做孫恩的人,同樣也在三門灣的這一方海域,改寫了一個王朝的歷史。
東晉末年,從道教演化而來的五斗米道席卷南方。在教主孫泰被晉室誘殺之后,他的侄子孫恩起兵海上,攻上虞、陷會稽,自號征東將軍。“船不離水,腳不著地”。劍鋒所向,直至東晉王朝和豪門士族。旬日間聚眾數(shù)十萬,被稱為“中原海寇之始”。
喋血三門灣的孫恩,成為了中國海盜的祖師爺。
公元402年三月,孫恩攻打臺州臨海,為臨海太守辛景所破,就在我們眼前的這一道靈江,赴江自沉。
十余年后,晉王朝土崩瓦解。來自三門灣海上的蛟龍,第一次掀翻了中土王庭。
浮海販鹽的方國珍走向三門灣時,已是元朝末年。這個中國歷史上疆域最為遼闊的王朝,因為這個方國珍,將面臨怎樣的命運?
當年,從三門灣北上的海上航線,已經(jīng)成為元王朝的生命線。
這個游牧民族建立的帝國,帝都的糧食 “仰給于江南”。困于河道時常淤塞,海道成為這個王朝漕糧北運的主要通道。
嘯聚海上的方國珍,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,就有數(shù)千百姓匯聚旗下,發(fā)展了千艘水師戰(zhàn)船,接連攻打溫州,臺州,控制了海道漕運。 方國珍一時被稱為“海精”。
三門灣的這位“海精”,扼住了元王朝的咽喉。
從公元1349年到1357年,三門灣的海域上,游牧民族統(tǒng)率的軍隊與海精方國珍之間的海戰(zhàn)輪番上演。
面對販鹽浮海者掌控的海上戰(zhàn)船,在歐亞大陸所向披靡的元王朝軍隊,幾乎每戰(zhàn)必敗。
無奈之下,元王朝對于這位“海精”只能戰(zhàn)敗一次,招安一次,招安失敗,再戰(zhàn),再招安。
公元1357年,在又一次的招安中,方國珍已從第一次拒絕接受的官職慶元定海尉,升任江浙行省的參知政事,據(jù)守慶元——今天的寧波、臺州、溫州三郡。
無計可施的元王朝,又讓方國珍兼任了海道運糧漕運萬戶和防御海道運糧萬戶。把這個王朝所需糧食的海運以及防御大任,一并交到了方國珍的手中。
公元1360年的5月,當方國珍從三門灣出發(fā),運糧十一萬石至大都時,元順帝大為贊賞,封方國珍為江浙行省左丞相,賜爵衢國公。
在三門灣的山海進退之間,玩透了追逐和被追逐游戲的方國珍,所需者已非元王朝所賜的一官半職。
當朱元璋以“ 驅(qū)逐胡虜,恢復中華,立綱陳紀,救濟斯民”的綱領北進中原時,在三門灣,周旋于殘元和朱元璋之間的方國珍,并不劫掠三門灣的沿海鄉(xiāng)民。他除了控制元王朝漕糧北運的航道,還在這里致力于海上貿(mào)易的發(fā)展,保境安民。
在走向三門灣之后的二十年里,從溫州到紹興一帶的沿海地區(qū),方國珍修建起了數(shù)十座海塘,使得大片海涂成為糧田,并在寧波和臺州建起書院,以開化民智。
三門上葉村的村民大多姓葉。這些村民的祖上,出了一位載入明史的人物——葉兌。
當方國珍縱橫于三門灣的海域時,以范蠡自許,志在仗劍救時的葉兌,在這里開館講學。他身居海隅,審時度勢,料元將亡。
當年的方國珍,曾請葉兌與他一起經(jīng)略海洋,但在葉兌看來,方國珍雖據(jù)浙東,不足以成大事。
在《明史》的記載之中,在送走了方國珍之后,葉兌轉(zhuǎn)過身來,從這座小山村出發(fā),踏上了前往金陵的行程,謁朱元璋于戎馬間,獻《武事一綱三目》,面陳奪取天下的次第策略。
方國珍沒有想到,他請不動的這位同鄉(xiāng),會在獻給朱元璋的《武事一綱三目》中,對他重筆著墨:“方國珍狼子野心,不可馴狎……宜限以日期,責之歸順……更置官吏,拘其舟艦,潛收其兵權(quán),以消未然之變”。
公元1368年,朱元璋定國號為明,以應天府為京師,創(chuàng)立了明朝。
他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依據(jù)葉兌所言,兵臨甬臺溫,在攻下方國珍占據(jù)的臺州、溫州之后,將方國珍招降。
在曾經(jīng)的海精招降之后,葉兌在他的故里——三門的上葉村,接到了明太祖朱元璋征辟的詔書。
“使蒼生早獲安樂,為愿已足。取榮華富貴,并非所愿”。 這位海精的鄉(xiāng)人,謝絕了朱元璋的征召。他用朱元璋的賞賜,蓋起了眼前的這座樓,在樓前種下了玉梅、緋梅、臘梅、金梅四種梅花,取名四梅軒,自號四梅先生。
從海精方國珍和元王朝的存亡之間,唯一出身佃戶的開國之君朱元璋,既讀出了海洋的力量,也萌生了對于海洋的畏懼。
他認定:方國珍才是真正的“亡元第一人”。
他再也不敢讓三門灣的海精重歸大海。在封方國珍為廣西行省左丞的同時,讓這個海精無須赴任,“食祿于京師”。
朱元璋要做的,是確保明王朝的海疆,不再出現(xiàn)第二位海精,不再掀起沖向中土王庭的巨浪。
公元1370年,朱元璋下詔,關(guān)閉了從事海上貿(mào)易管理的市舶司。
兩年之后,這位明太祖又詔告天下:沿海居民“寸板不許下海”。 中國歷史上最為漫長的海禁由此開始。
日后頒布的《大明律》,對于入海通商的沿海百姓,規(guī)定了嚴酷的處罰,凡擅自建造三桅以上大船、私帶貨物前往番國買賣者,一概行律處斬,梟首示眾。
三門灣的海域,被這個王朝堵在了王土之外!
在朱元璋的這一道海禁詔書中,為他的海禁擔任起守衛(wèi)任務的,正是被招降之后的方國珍部下:“籍方國珍所部溫、臺、慶元三府軍士及蘭秀山無田糧之民,嘗充船戶者,凡十一萬一千七百三十人,隸各衛(wèi)為軍。”
朱元璋用這些海上的驍勇,為大明朝筑起了王土與大海之間森嚴的藩籬。
此時的方國珍,已是被困灘上的蛟龍,他已經(jīng)無力改變曾經(jīng)與他一起蹈海逐浪者的命運。
公元1374年的三月,碌碌無為的方國珍終老于南京。
朱元璋親自為這位最終被他所困的海精設祭,并命翰林學士宋濂寫下《神道碑銘》為祭。
“千百之舟、數(shù)十萬之眾,可立而待。溯江而上,則南北中絕,擅饋運之粟;舟師四出,則青、徐、遼海、廣、甌、越可傳檄而定。
三門灣曾經(jīng)驚天動地的海精,在一縷青煙中永遠地告別了大海。
出片花
在實行了三十一年的海禁之后,三門灣的海面上,駛過了中國歷史上最為龐大的遠洋船隊。
登基三年的明朝永樂皇帝,認定大明王朝的萬里海疆已經(jīng)堅如磐石。從公元1405年到1433年的二十八年間, 鄭和率領二百四十多艘海船、兩萬七千四百名士兵和船員,內(nèi)安諸夏,外撫四夷。先后七次下西洋,一直到達了非洲的東海岸。
但明王朝沒有想到,對于海洋的禁絕,非但不能讓這個王朝“內(nèi)安諸夏,外撫四夷”,反而讓眼前的大海,積聚起沖天的巨浪,讓這個王朝的萬里海疆全線決堤。
顧炎武在他所著的《天下郡國利病書》中,這樣寫到:“海濱民眾,生理無路,兼以饑饉薦臻,窮民往往入海從盜,嘯集亡命”。“海禁一嚴,無所得食,則轉(zhuǎn)掠海濱”。
在三門灣的海域,一直到上個世紀的五十年代初,依然有海盜出沒。
健跳的這個海港,這里的不少漁民,依然記得他們的父輩被海盜劫掠的情形。
健跳漁民(同期聲)
我爺爺每天抓魚,遷網(wǎng),都在海上抓魚的。早上出門,傍晚都回來的,沒有回來。12個還是多少個都全部被抓去了,家里著急了。說是被海盜抓去了,只說鈔票借來把人放回來,在那里有好幾天哦,家里都怕死了,怕把他打死,怕的很吶,抓去了又要鈔票,都去借。借來,這樣拿去把人贖回來。
健跳漁民(同期聲)
那幾年,我們上街頭有一個姓王的,叫王水姚,被強盜抓啊了,他抓去很苦,沒的飯吃,人綁架去了就要錢,就是索要你多少錢多少錢,但是家里窮的人哪里有錢啊,沒有錢的,就是要了自己的老命,就是這樣的。但是強盜里面也有好有壞的,好的人,送飯的人也是被抓去的,好的人送飯的時候看可以下手,就把你放放出去,就這樣逃回來了。
從公元十三世紀開始,三門灣的海面上,劫掠的日本浪人踏浪而來,稱為“倭寇”。
讓大明王朝沒有想到的是,同樣把禁絕倭患作為目標之一的海禁,會讓這個王朝的沿海居民,在禁絕了生計的“寸板不許下海”之后,轉(zhuǎn)而潛逃一海之隔的日本,和這些倭寇一起,襲擾這個王朝的海疆。
“閩光徽浙無賴奸民,潛匿倭國者不下數(shù)千,居民巷街名大唐”
在明太祖的海禁整整實施一百七十年之后,一位來自安徽的商人,向這個制度發(fā)出了挑戰(zhàn)。
與方國珍一樣販鹽出身的徽商王直,在經(jīng)商之中備嘗海禁之苦:“國中法制森嚴,動輒觸禁,孰與海外逍遙哉”。他南下廣東,在造好巨艦之后,收購了大批硝黃、絲棉等違禁物品,開始了他的第一次海商生涯。
公元1541年,王直首航日本成功。
除了王直,當年在三門灣的沿海一帶,從事海上貿(mào)易的海商集團,嘯聚海島,試圖以武裝走私,在明王朝禁閉森嚴的海疆上打開海上貿(mào)易的通道。而按照《大明律》,這些海商集團無疑等同于海盜和倭夷。
公元1548年,浙江巡撫朱紈在舟山雙嶼港殲滅了許棟海商集團后,一個月之內(nèi),先后到達的各國商船竟達到了一千二百九十余艘,朱紈不得不將雙嶼港徹底填塞。
王直接手了許棟的殘余勢力,成為亞洲地區(qū)最大的海商集團,千里海疆悉數(shù)歸其控制。
“道不行,乘槎浮于海;人之患,束帶立于朝。”在三門的蛇蟠島上,在王直的石像旁,寫著這幅他生前最為欣賞的對聯(lián)。
因通商而為海寇,并非王直所愿。這位逐海的海商集團首領,用自己的方式,一廂情愿地追逐著要剿滅他的王朝。在開展“互市貿(mào)易”的同時,他用自己的武裝力量殲滅了多股海盜。
他試圖以這樣的“靖海之功”,用“通番之禁愈嚴,而盜賊愈多”的道理,讓大明王朝接受他提出的開放海禁、允許互市的請求。
公元1552年,在三門灣的海面上,王直未能迎來大明王朝開放海禁的詔書,抗倭名將俞大猷的率部征討,將他的互市基地踏為平地。
王直作別了三門灣。三門灣的海風,讓他意識到,從他走向海上的那一天起,這個實行海禁的王朝,就迫使他踏上了一條不歸之路。
從海上突圍之后,王直占據(jù)了日本淞浦津,在那里開國任命官吏, “僭號宋,自稱曰‘徽王’,而三十六島之夷地皆其指使”。
試圖以海禁鞏固江山的明王朝,迎來了最為慘烈的“倭亂”。
公元 1552 年,王直擁艦船數(shù)百,蔽海而至,大明王朝的數(shù)千里海濱同時告警。
三門灣的海面上,狼煙四起。
臺州臨海的這座桃渚古城,在《明史》的記載之中,倭寇“束嬰孩竿上,沃以沸湯,視其啼號,拍手樂笑,得孕婦卜度男女,刳視中否為勝負飲酒,積骸如陵”。
在這一年,江浙軍民被倭寇所殺者達數(shù)十萬人。
抗倭由此替代了海禁,成了大明王朝的第一要務。
而在明王朝從此開始的抗倭之中,明大臣范表的《海寇前議》,一言道破了倭寇的真相:倭寇是王直“哄帶”的“日本各島貧窮倭奴”,而王直船隊的重要頭領,一直都是清一色的中國人。
這樣的現(xiàn)實,使得大明王朝的朝廷里,出現(xiàn)了對于海禁的反思。
當王直的一位同鄉(xiāng),支持開放海禁和互市的胡宗憲就任浙江巡撫時,他開始了對于王直的招撫。
在與胡宗憲的書信往來之中,王直這樣寫到: “我本非為亂。若貸罪許市,吾亦欲歸耳。”他同時表示,對于沿海的倭亂, “愿殺賊自效”。
正是有了王直對于平倭的配合,使得胡宗憲治下的“兩浙”“倭患漸平。”
公元1557年的十月,胡宗憲預先寫好了請朝廷赦免王直的上疏。 王直率領部分人馬和貿(mào)易船隊,再一次回到了三門灣所在的這一方海域。
讓胡宗憲和王直都沒有想到的,王直的這次歸來,迎來的并不是招撫。反對開放海禁的巡按御史王本固,在杭州將王直直接下了大獄。
獄中的王直心有不甘,在他寫給嘉靖皇帝的《自明疏》中,他依然試圖說動這個王朝開放海禁,通商互市:“如皇上慈仁恩宥,赦臣之罪,得效犬馬之微勞馳驅(qū),浙江定海外港,仍如粵中事例,通關(guān)納稅,又使不失貢期。”
公元1559年的歲末,嘉靖皇帝下詔,在杭州官巷口將王直斬首。
王直臨刑長嘆:“吾何罪,吾何罪,死吾一人,恐苦兩浙百姓!”
在“片板不許入海”的明王朝的海禁前,王直輸?shù)醚緹o歸。
在王直死后,贊成通商,招撫王直的胡宗憲也戴上了“通盜”的罪名,屈死獄中。
王直的被斬首,震驚了三門灣上從事武裝走私的海商集團,他們從王直的身上,看到這個已經(jīng)實行了一百多年海禁的王朝,絕無開放海疆,通商互市的可能。
因海禁與開海而起的烽火,在三門灣的海面上再次燃起。
公元1559年五月,在王直的繼承者王滶的引領下,倭寇來到了三門灣的這片貓頭洋上,三門灣沿海的健跳、浬浦、小雄、沙柳等地狼煙頓起。
在三門橫渡的鐵場村,在這個以盛產(chǎn)牡蠣出名的蠣江灘,四千多倭寇由此登陸,他們將自己的船只悉數(shù)焚毀,自絕退路,南犯臺州府城。
為防倭患,戚繼光率軍民重修三門健跳古城,在當年明王朝為海禁而建起一座座城墻的健跳城,戚繼光又筑起了這一座座烽火臺。
三門灣海域的這一場倭亂,讓這里的烽火臺,燃燒了整整八年。
平倭有功的戚繼光,在三門灣沿海一帶被奉為神明,當?shù)氐木用駷槠堇^光建起了一座又一座戚公祠。在三門的漁港健跳,依然留存著當?shù)匕傩諡榧o念戚繼光,用蛇蟠石雕刻而成的“南塘戚令公去思碑”。
倭患雖然得以平定,但這場因海禁而起的倭患,已讓大明王朝元氣大傷,。這個完成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次遠洋航行的王朝,再也無力組織起這樣的船隊,繼續(xù)一次走向大洋的航行。
這一場沒有勝者的海禁與倭亂,最終讓這個王朝對于海洋有了別樣的思考。
在王直被斬首之后的第八年,公元1567年的隆慶元年,福建巡撫都御史涂澤民議開禁例,準許民間通海貿(mào)易,史稱隆慶開關(guān)。
民間私人的海上貿(mào)易,在這個王朝第一次獲得了合法的地位
三門灣,以海之殤,終于被這個王朝接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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