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長琥散文：村莊里的百草園
我居住的村莊有一個廢園,，那是我少時的百草園,，在上學之前和上學后的節(jié)假日，很多時候我和我的小伙伴都在園里邊度過,。
這園約有兩個籃球場那么大,，在村莊的最西邊，過了園就是別一個村莊的地界了,。許是地理的緣故,，在土地資源極其緊張的我們村，園子也是荒廢著的時候多,，偶爾也會有村民在里面種些瓜果蔬菜,，卻也不是很正經(jīng)的經(jīng)營著，有收無收地就那么聽天由命,。園子也就那么荒天野地地擱在了那里,。
小孩子野心又野性，越荒涼的地兒越喜歡,，而這廢園確也內(nèi)容豐富,，樂趣無窮，很值得我們在里邊胡鬧放肆,。
野草是這園中的永久居民,，革命草是終年都生長著的，并且永遠地生機勃勃,。據(jù)說這草是舶來品,，從很遙遠的巴西弄來,，給家畜當飼草，料不到的是它一來就反客為主,，如星火燎原地四處萌生,，勢不可擋，溪邊,、溝邊,、塘邊，凡是和水沾邊的地兒都有它的身影,，不但如此,，它還蔓生在旱地、果園,、番薯地,、墻旁屋角，大概是它的發(fā)達有如革命,，人們就叫它做革命草了,，以致它原來的名字“空心蓮子草”反而再也沒有人知道。到得后來,，由于太多,，它就惹人生厭了，可我和我的小伙伴們都喜歡它,，它是我們的偷懶草,，當我們有時玩瘋了時，就會耽誤割豬草毛兔草,，此時我們就會割一滿籃的革命草回家交任務,。雖然豬們兔們不大喜歡吃，大人們也不好多說我們,。
園中的草世界,，還有百樹草、蟋蟀草,、狗尾巴草,、牛尾巴草、千斤拔,、蛤蟆衣,、雞下巴草、三棱草,、辣蓼,、魚腥草、咕咕酸……當然,，更多的是叫不上名字的野草,。在有閑又有興趣時,，我們會互相斗草，斗到興起或不高興,，有時會莫名其妙地爭執(zhí)打架,。小孩子心性，總是喜怒無常,。在這些草中,，魚腥草和辣蓼我們最不待見，魚腥草總有一股臭味令我們惡心,，而辣蓼不小心會辣了我們的眼,，讓我們淚流滿面。但辣蓼也有大用,，當我們想吃魚時,，會拔了很多很多的辣蓼，連草帶根,，搗爛了去小水塘“藥”魚,，往往斬獲頗豐，解了嘴饞,。當然，園中那不多見的野草莓,、革公及其它的野果則是我們的最愛,，運氣好時碰上了就會大快朵頤。只是這樣的時候不多,，來園中玩的孩子太多,，野果的生長速度總是趕不上孩子們嘴巴的咀嚼速度。尋找野草莓時,，我們總是很仔細,，生怕誤食了蛇草莓，大人們反復告訴,，蛇草莓不能吃,，說是吃了會變成蛇，不知道真的假的,？可是蛇草莓和野草莓比較象,，想不吃錯很難。有一次我就錯把蛇草莓當野草莓吃了,，心里怕得不行,，心想自己要變成一條大蛇了，晚上睡覺時還真夢見自己是一條大蛇,，在村莊里爬來爬去,，碰到小伙伴們,，都認不得我，我叫他們也是毫無反應,，對我不理不睬的,。不過，早晨醒來,，我還是一個人,，虛驚一場。從此,，我知道大人的話有時也不能全聽,。
園中除了野草，還有各種樹,，柑橘,、欒樹、桃樹,、枇杷,、梅樹、梨樹,、水杉等,，這里一棵那里一株地矗著，在滿園的雜亂中呈現(xiàn)著不規(guī)則,，不知是人種下的,，還是天生野出？在園中玩,，我們總是過多地把眼光投向柑橘,、欒樹、桃樹,、枇杷,、梅樹、梨樹,，看著它們萌芽,、長葉、開花,、結(jié)果,，不用說，這是欲望的眼光,。但是,，盡管我們望眼欲穿，成熟的水果沒有一顆吃到我們的嘴巴里,，青澀的倒是吃過幾顆,，酸不拉嘰的,，比嚼蠟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和魯訊的百草園一樣,，我們村莊里的百草園不光長著草生著樹,，也有各種動物出沒。多嘴的麻雀是�,？�,，時時地在那里嘰嘰喳喳；燕子也不時地光顧,，尋找野草間的小蟲,；暑天來時，蟬就是主角了,，只是它“知了知了”的叫聲顯得單調(diào)枯燥,，幸好有蟋蟀、促織,，還有那不知名的鳴蟲為它伴奏,，演繹這好聽的夏之交響曲；蜂和蝶則總是在各色花叢中穿梭,，當著護花使者,；當田野上的水稻在熟與未熟之時，成群結(jié)隊的蜻蜓就來湊熱鬧,，好似有數(shù)百架飛機在廢園的上空盤旋翻飛,，大人們說，蜻蜓來了可以割早稻了……,。這時的百草園，就更是我和我的小伙伴們的伊甸園了,，我們拿自做的彈弓彈鳥,，用長竹竿縛上塑料袋套鳴蟬，把蛛絲做成圓網(wǎng)來粘蜻蜓,，翻遍園子的角角落落抓蟋蟀,、促織，挖開泥土掏蚯蚓,，掏了蚯蚓去釣魚,。往往樂而忘返，連回家吃飯都得大人來叫,。當然,，有時也會樂極生悲，捉蜜蜂時被蜂蜇,，抓蟋蟀挖蚯蚓時被蛇和蜈蚣咬,，都是常事,，好在蜜蜂蜈蚣的毒要不了命，而園中的蛇也是一種叫“鹽菜花”的居多,，它不毒,，咬一口也不過象打針似的疼一下。
有月的夏夜,，我和我的小伙伴們更是時時地往園子里跑,，在那里“打仗”，在草叢中樹枝下斷墻旁捉迷藏,。大人們總不許我們?nèi)�,，說是那園很“厭”，“厭”在我們鄉(xiāng)間就是神鬼出沒的意思,。在村莊,，大凡荒廢偏僻的地方，人們都會覺得“厭”,，迷信又膽子小的人總不敢去,，特別在夜里，就從旁邊路過也怕,。村莊的歷史久遠,，廢園的時光也不短，在漫長的歲月中,，村莊里總有那么一些人為生機所迫,，或因情事的糾葛而想不開，尋了死路,，有不少的人在這園子里了結(jié)了人生,。這更增添了這廢園的神秘和恐怖。但是,，我們不怕,。都說初生的牛犢不怕虎，我們就是初生的牛犢,，天不怕地不怕,，難道還會怕鬼神？若是湊巧碰到了鬼神,，興許還會吐上吐沫把它變成羊,，趕到集市上去賣呢。不但月夜,，有時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,，我們也會摸黑進園。在一個黑夜，我們在捉迷藏時,，捉到了一個大驚喜,，一個小伙伴在黑暗中亂摸亂撞，竟然在墻角的草叢中撞到了一個重有十來斤的大西瓜,。不知這西瓜是野生的還是人栽的,，反正我們不管，也管不了那么多,，砸開西瓜伸嘴就吃,，直吃得瓜汁四濺。一生的吃瓜史,，數(shù)那次最甜最好吃,。
村莊的歲月難忘，有很多的緣由,，但我想,，這百草園是其中最重最重的。
到現(xiàn)在,，我也沒有忘記,，這園的名字叫“三臺園”。